筆尖小說網 > 雀登枝 > 第三十三章 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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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母子

    光可鑒人的銅鏡前,劉姣拂著身上華美的橘黃地織五彩盤絳四季花卉紋的織錦長裙,有些悻悻地想著白日里的雜事。張皇后和四皇子雖然早已不成氣候,可是時不時出來繞一圈,讓自己在那些命婦面前失卻顏面,看了實在讓人生悶氣。

    今年應旭已然成年,封王是遲遲早早的事。而他的王妃是何等金貴,很可能就是日后的太子妃,甚至是皇后,皇太后,是帝國最尊貴的女人。壽寧侯府只有二房有個嫡出的女兒,聽說今年也有十四歲了,正要相看人家。自己這邊伸出了橄欖枝,那侯府的張夫人是個聰明人的話就該立時接下來才是。

    可今天在宴上是怎么回事?張夫人一直在自己面前打太極,話頭繞來繞去就是不往孩子們的親事上扯,合著自己一人在唱獨角戲。正想破釜沉舟將話挑明,皇后施施然就出來了。難不成是覺察了自己的意圖,特特出來給張夫人解圍的?

    枉皇后聰明一世,難道不明白斷人前途如同要人性命。只要壽寧侯府里有一個聰明人,這樁親事就是穩穩當當的。鄭氏女有了一個無限光明前途,自己的兒子應旭有了好靠山。

    壽寧侯府老侯爺兵權在握,是當今朝堂武官當中的超一品,是皇帝鐵桿子的發小,心腹當中的心腹。世子鄭琰年富力強,是青壯武將當中的佼佼者,就連那個紈绔風流的侯府次子鄭瑞,也位列朝堂漸露頭角。日后應旭若是有了這么一個強有力的妻族,絕對是手里不可多得的一張王牌。

    那年的事雖然至今不知是何人的手筆,但其中的蹊蹺之處甚是值得推敲,而父親在其中必然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雖然太子因此薨了,去了自己的心頭大患,可是也因此暴露出了劉家的首尾,不但引起了皇帝的猜疑,還讓人掐住短處不得不斷了和壽寧侯府的姻親關系,這讓劉姣近年常常引以為平生憾事。

    父親畢竟歲數大了,做事也失了往日的穩沉持重,急于求成過于短視急躁了,實在是有些得不償失,換做她來主導此事定會做得滴水不漏,劉姣心頭暗暗想到。

    現今這個弟媳崔氏出身中州數百年的名門世家,即使是在自己面前謙恭應對時也常帶了一種高高在上的俯視,每回都讓她心里膈應不已。可是現在父親頗為倚重于這個崔氏,但凡有什么消息都讓她來回遞送。加上現在她身下又有了聰慧異常的嫡子,和弟弟劉泰安也算得上琴瑟相諧,引得京中婦人們都欣羨不已。

    像這回端午大宴,父親竟然派了崔氏來傳話。什么時候起,家里竟容得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婦人來參與事關生死的大事?為著這一點不忿,劉姣今日在宴上故意給崔氏沒臉,只讓尋常的宮人去安排座次。開宴之后,她冷眼看崔氏的行事,卻不失所謂世家女的大度和雍容,遠遠望過去著實讓人不喜。

    雖然說不出為什么,但是劉姣從十幾歲就跟在皇帝身邊,她心中總隱隱有種直覺,皇上對那些所謂的世家頗為忌憚,只是賞賜重些卻并不如何重用。反倒是一些寒門出身的官員常受到賞識,這其中的佼佼者就是自己的父親,謹身殿大學士兼吏部尚書劉肅。可當年,父親主動為弟弟求娶了崔氏女,這其中是否有皇帝想要懷柔世族的意思在里頭?

    正在思忖間,就見殿外風風火火地大步跨進來一個年輕人,正是自己嫡親的兒子二皇子應旭。看著兒子英氣勃勃的面龐,劉姣心里涌出一陣驕傲。忙拿了帕子替他搽拭鬢角的汗水,心疼道:“天已經漸熱了,有何事跑這么快?”

    十八歲的應旭心里其實不耐煩讓個婦人在自己面上涂抹,可是這個婦人是自己的母親,只得耐住性子忍了。接過大宮女桃子遞過來一碗冰鎮的涼茶飲盡后,他不無贊嘆道:“母妃身邊的人就是能干,我身邊服侍的人就像木頭一般,喊一聲才動作一下,氣都叫人氣死!”

    劉姣側頭看了一眼桃子,毫不在意地說道:“她是我得用的大宮女,我一時半會還離不得她。等日后你娶了正妃,讓她去你府上給你做個庶妃管管府里的瑣事還是稱用的!”

    桃子聞言立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時也顧不得膝蓋是否青了,面色漲得通紅道:“不敢讓娘娘費心,婢子自知身份低微面貌粗陋,只能盡心服侍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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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娘娘罷了。二皇子貴胄之身,婢子實在是不敢高攀!”

    應旭啼笑皆非揮揮手讓她退下去后,揀了把椅子挨在劉姣身邊笑道:“母妃亂指什么呀?這桃子一張圓臉,要顏色沒顏色,要身條沒身條,帶回去占個庶妃的位子我多不劃算呀?我不過是看她行事頗有分寸而已,我的府里還缺管事的不成?日后我的正妃定要是個世間絕色才行!”

    劉姣聽到這里精神一振,連忙說道:“那壽寧侯府二房嫡女鄭恬你知道不?聽說就長得一副好模樣,性情又極溫順,還沒有及笄求娶的人已經有好些了。她的祖父伯父執掌兵權鎮守九邊,父親連任了兩任廣州知府,都是簡在帝心的人物。若是你娶得了她,可是妥妥的一門好親事!”

    應旭沒有見過鄭恬,自然也無所謂好感,猶疑了一下后說道:“前兒出宮去了一趟外祖家,他老人家也說起過我的親事,說大理寺少卿白令原家中有嫡女閨名寄柔,年方十四溫柔貞靜,堪為皇子妃。”

    劉姣聽了一怔,大理寺少卿不過是四品,這個階品說得好聽是清貴,哪里比得上壽寧侯府手握實權,累世積攢的家底!有來宮中請安的命婦閑聊時說起過,白令原也是寒門出身,現如今住的宅子聽說還是租賃的,家里的仆婦穿的衣裳還打有補丁。這樣清貧的家風雖然引得皇帝嘉許,可是怎堪為皇子岳丈?

    她心下不悅卻又不好立刻駁斥父親的自作主張,只好勉強笑道:“不若等幾日我出面辦個簪花宴,你躲在暗處相看一下這鄭氏女和白氏女,看哪個有福氣得我兒的青眼?”

    應旭今年將將加冠,已經跟著在朝堂各部行走,眼界自然比皇宮內的婦人看得寬想得遠。元和七年的事情他也影影綽綽地聽說過,不由出言勸道:“壽寧侯府的女孩再好,只是舅舅和鄭家人鬧得太僵,即便我敢去求娶,只怕人家也不敢嫁過來!”

    劉姣不以為然笑了一回,轉身拿起案幾上的五彩錦地鏤空開光云龍紋蓋盒,打開后里面是晶瑩剔透的糖蒸酥酪,笑著言道:“知道你要來,早就備著你喜歡的東西放著了,快點嘗嘗!”

    應旭早就不是喜食甜品的年紀了,只是母親老掂記著,只好拿了桌上的銀匙挑著酥酪吃了幾口。劉姣含笑看著兒子,有些傲然道:“滿京城的適齡男兒,有哪家的兒郎有你這般人才,允文允武相貌堂堂,那壽寧侯府的人眼睛只要不瞎,肯定會擇你為婿!”

    舉著帕子幫兒子搽拭了嘴角的殘渣,劉姣壓低了聲音道:“當年的事情內里有些不好予人說的因由,因著對我們劉家對我們母子有好處,所以我也一直沒有仔細探查此事。當年你父皇雷霆一怒,處死了多少人吶?東宮服侍的太監宮女一夜之間全沒了人影,我還以為我們母子要遭池魚之殃,誰知后來又不了了之,我就知道這件事的水還深著呢!”

    元和七年應旭不過八九歲,這是第一次在自己母親的口中得知當年的事情,不由連連追問。劉姣不愿多說,撫了兒子的鬢發道:“內里究竟如何,事情已經過了這么久,也許只有你父皇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兒只要記住一點,你父皇讓我們怎么做就怎么做,多一步就是多余。你外祖父一向自負擅揣摩圣意,當年怕是在懸崖邊上走了一遭。”

    應旭想起榆樹胡同劉府里那座草木森森的篁園,外祖父那雙蘊含無窮睿智的雙眼,實在難以想象這樣一個謹小慎微的人,能做出什么違背帝王意志的大事,甚至還有性命之憂?

    劉姣拉著兒子的手輕笑道:“我們和鄭家從根底來說,并沒有結下累世的仇怨,若是我兒看中鄭恬誠意求娶,你舅舅無意造成的間隙興許可以彌補,說不得還可以成就京城的一段佳話。要是他日我兒能榮登大寶,那鄭氏女就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雖然性情歷來豪爽,但應旭畢竟才成年,聽聞親娘屢次提及自己的親事也不由臉色殷紅。忙轉移話題道:“父皇讓我到地方上歷練,我自己選了浙江登州衛,那里倭寇猖獗,等我去了那里定掃平倭人,還百姓一個清凈地!”

    劉姣又心疼又驕傲地望著已經高出自己大半個頭的兒子,暗自下定決心,定要幫兒子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同盟,清除一切成功路上的障礙,哪怕賠上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