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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六章 冷遇

    遙遠東海中央的赤嶼島,一處陡峭懸崖邊上一間用石塊和樹枝籬笆搭建的簡陋房舍里,一個正在看書的男子突然間打了幾個噴嚏。涕水橫流在他下顎上,莫名顯得有幾分狼狽。旁邊正在縫補衣裳的女子轉過頭來,關切問道:“難不成感染風寒了,也不知道這地界有無大夫?”

    男子抬起頭來,面容溫文儒雅,正是從裴青手底下逃脫的謝素卿。不,如今只能稱呼他為徐直了。他懶洋洋地伸直了腿,“不是感染風寒,定是有人在背后咒罵與我!”

    女子是曾閔秀,聞言嗔怪了他一眼,將衣服放在竹簸里,身子依偎在男人寬厚的懷里愁道:“咱們到這島上也有一段時日了,主不主客不客的,這個毛大當家老是不露面,我到外面洗個衣服都有人看著,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

    男子撫著女人烏黑的頭發,眼睛半瞇輕笑道:“以前我為他們提供情報時,他們要依賴于我,不得不對我俯首帖耳言聽計從。如今我被人識破身份揭了老底落魄了,要到他們的鍋里搶食吃,自然給不了我好臉色!”

    曾閔秀不解道:“你既然知道這般狀況為何還巴巴地送上門讓人作踐,我看這海上百里島嶼眾多,何不挑揀一處打整便宜了好逍遙自在?”

    徐直哈哈大笑,“難怪我倆能湊成一對,無需商量便甚得我意。我原來是有這個打算,只是我為他們賣命這么多年,就這般輕巧地把我甩開,怎能讓我心頭舒服?你莫要擔心,等大當家拿出合適的報酬,我自會離開!”

    見男人心有主見,曾閔秀只得閉了嘴巴,但是心里不免有些隱憂。他們從中土乘船到此地已有十數日,那些人得知了徐直的身份后,只說是要派人前去核查,之后就一路蒙眼將他們軟禁在此處。

    聽說這塊巴掌大的地方名喚小月臺,難為起個了個這這般風雅的名字,其實不過是懸崖邊上一處略微平整的地上修建的幾間茅草屋罷了。但的確是個關押人的好地兒,扼住山前僅有的一條道路,里面的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每日只使一個十來歲的孩子過來送些飯食。

    正在這時,就聽門外“咯噔”響了一聲,一個渾身精黑雙眼卻極有神的半大少年人敲門后探了頭進來,三步并做兩步進了屋。那少年手里提著一個淺淺的竹簍,呲著一口白牙笑道:“徐大爺,今個我在廚房里給你們悄悄摸了一盤青菜,快過來嘗嘗!”

    徐直笑吟吟地拉著曾閔秀在一張沒有油漆的木桌子邊坐下,見桌上已經利落地擺好了兩碗糙米豆子飯,一條煎得幾乎散了架的魚肉,邊上倒的確有一盤顏色綠綠的青菜,只是島上的大師傅想來手藝不佳,那青菜已是炒得有些焦了。

    赤嶼島四面環海,因此桌上頓頓都有魚。煎的、燉的、炸的、蒸的,曾閔秀覺得這些天吃的魚比自己前二十年都吃得多。反倒是青菜之類的不多見,在中土上尋常的菜式在這里倒顯得極為珍貴和難得了。

    徐直好似沒有看見青菜上的焦黑一般,舉筷給曾閔秀挾了幾根,又給自己碗里挾了幾根,刨了幾口米飯后笑道:“多謝小哥為我夫妻奔波,香姑,去包袱里拿一角銀子過來!”

    曾閔秀遲疑了一下,卻還是起身在床上將包裹打開,摸出一塊五六錢的碎銀子遞了過去。那叫水猴子的少年就見女人白得幾乎透明的手小小巧巧地伸了過來,許是見少年怔愣著半天未拿,就一把抓住少年的手,將銀子硬塞了過來。

    水猴子仿佛被燙了一般立刻跳了起來,將銀子胡亂抓住,一張黑臉上眼可見地漲得通紅,退了兩步后踉蹌地向屋外急急跑去。未幾,身后便傳來一陣女人肆意的笑聲,他腳下的步子拌蒜一般,爬起來跑得更快了。

    曾閔秀見那少年跑得不見人影了,才直起身子拭去眼角笑出的淚水,“這小子精得跟鬼似的,難怪叫水猴子。隔三岔五地送這送那,前個還給我拿了個不知放了多久的椰果,我包袱里帶的幾十兩散碎銀子都讓他賺去了!”

    歪著身子坐在桌邊,曾閔秀看著桌上寡淡的飯菜,沒好氣地罵道:“整天都是這魚,難道就沒有其他的東西了嗎?真是白糟蹋了我的銀子!”

    徐直卻伸了頭過來搖頭晃腦地戲謔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自個難道沒看出來,那個叫水猴子的少年好像對我的香姑有幾分思慕之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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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曾閔秀一愣神,恨恨地將他胳膊擰了一轉罵道:“老娘今年都有二十五了,要是早點遇到你,這么大的兒子都生出來了。還有什么思慕之意,我看你純粹是一天到晚閑得慌。我跟你說,吃糠咽菜便罷了,老是讓人關在這么一塊鳥不拉屎的地方,老娘可要跟你急!”

    許是出來得久了,曾閔秀漸漸顯出原本敢說敢罵的性子,原來在甜水井巷弄里的溫柔可人、善解人意、知書達理的做派竟然蕩然無存。不知為什么,這樣的曾閔秀反倒更讓人感到可心。

    徐直聽了她這般的潑辣言語笑得直打跌,摟了她肩膀在面頰上香了一口低聲道:“我算了日子,他們借口大當家到瀝港去與人談事去了,這一去一回大半個月的日子盡夠了,估計他們再無法拖延不見我。等會咱們把飯吃完,瞧瞧這些人的動靜再說!”

    曾閔秀見男人心里自有章程,就不再操心。正刨著有些堅硬的米飯,就見碗里多了塊魚腹部上的軟肉。抬頭望過去,男人卻慢條斯理地啃著瘦瘠的魚頭,仿佛那是世間無上的美味。忽然間就覺得心口軟軟的,罷了罷了,身邊有這樣的男人還有什么不知足呢?

    吃完飯后簡單地收拾了一下碗筷放進竹簍里,那個黑瘦少年等會就會過來拿走。徐直牽了曾閔秀的手搖搖晃晃地往外面走去,不多一會,就見路邊照例站了兩個壯漢。矮個壯漢小心賠笑道:“徐大爺,這是要去哪里呀?這一向島上都不太平,還是呆在里面不要隨意走動的好!”

    徐直懶洋洋地看了這人一眼道:“小月臺上的景致雖然好,可是天天瞧時時瞧也膩歪了。這不是在屋子里待得憋悶嗎,這才帶了我婆娘出來走走看看。怎么如今這島上有我看不得的東西嗎?”

    先前說話的矮個壯漢在島上時日頗久資歷也深,雖然跟徐直不是很熟,但是也約莫知道這是一個狠角色。正在尋思怎么辦時,旁邊敞著衣衫的高個壯漢大咧咧地道:“咱們三當家叫你在這處待著,你就只能在這處待著,有什么不滿意,等咱哥倆問過三當家了,再給你……”

    這人話還未說完,就見凌空一腳踢過來,然后就感到眼前一黑胸前一陣劇痛,接著一張臉伸了過來,狠厲道:“還什么狗屁三當家,老子在島上進進出出的時候,葉麻子還不知道在哪兒貓著撒尿呢?敢在我面前指手畫腳,真是給臉不要臉!”

    矮個壯漢不知一直在小屋里老實待著的徐直為什么會忽然一反常態大打出手,但是他也是腦子轉得極快之人,連忙堆起笑意道:“這家伙是新來的,沒見過徐爺當年您的威風,您老莫跟他一般見識。您這是要去哪兒,讓小的陪著走一遭可好?”

    說完將地上痛得蜷成煮熟大蝦一樣的高個壯漢一把揪起,怒喝道:“這是咱們島上從前的軍師,名喚掃地菩薩的徐大爺,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對他老人家這樣無理?”邊說邊極快地遞過來一個眼色。

    徐直假作未見兩人之間在互打眼色,也不理會那高個壯漢爬起身后瞥過來極怨恨的一眼,然后手腳并爬飛一般地跑去報信。輕輕冷笑幾聲,回過頭來對著曾閔秀言道:“你還未見過這島上的景色吧,雖說有些貧瘠,但是也有一兩個可看之處。”

    赤嶼島在古早之前大概是個火山,噴發之后就死寂下來。滄海桑田一隔千百年,島上的石頭漸漸風化變成烏紅色,遠遠看去就像佛書所說的地獄一般,所以最早的登陸之人就將此島命名赤嶼。

    徐直指著遠處道:“這島是個葉子形狀,縱深有三十余里,寬近十余里,東高西低,是這方圓千里最大的島。諸多番外海船都要在這里停靠,因為這里是番外各國所販賣貨物最大最多的集散地。即便是中土嚴禁的湖之絲綿、漳之紗絹、淞之棉布、兩廣鐵器,在此處也不過是極尋常之物。”

    曾閔秀看著眼前一望無際連人影都沒有幾個的亂石灘子,狐疑道:“這就是富甲天下的赤嶼島,傳說只要出得起價錢,島上的人沒有什么東西不能弄來,東海的鮫人珠、大食的紅綠寶石、蘇祿國的香料都是應有盡有,怎么現在看不過如此”

    徐直負手一笑,“此處是赤嶼島的東南面,平常不過是關外來嫌犯和島上犯禁之人的所在,當然無甚熱鬧之處。島上逢五小集,逢十五大集,白日時看起來跟尋常漁村沒有區別,但是每到大集的夜晚,這里往往是十里璀璨燈火,到時候我再帶你過來開開眼界!”

    布衣釵裙的曾閔秀立在風中溫婉一笑,面上不由露出一絲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