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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良配

    傅老娘現在應被尊稱為老孺人了,傅宅上下齊齊改口。只是傅家大老爺為人頑固,說自己職位低微寸功未建,不敢向朝廷為妻室請封誥命。于是宅子里還是依舊稱呼呂氏為大太太,稱呼宋氏為二太太。

    壽宴第二天,青州常知縣的夫人杜氏并幾個官夫人果然如約到了傅宅。杜氏大概四十歲左右,面若滿月身材稍微有些富泰,正是老輩人極喜愛的有福面相。她話也說得極委婉漂亮,言辭懇切地呈上一份不算簡薄的禮單,這才坐下來和傅家的兩位媳婦細細攀談。

    在來傅宅之前,常知縣已經給杜氏做足了功課。

    傅家老太爺早已去逝多年,長子傅滿莊是徵正七年的進士,為人端方,眼下在京城翰林院任個七品觀政的閑職。次子傅滿倉是秀才出身倒是頗具才干,因家貧少年綴學轉而經商,徽正三年時被時任的廣州知府舉薦入仕,任九品巡檢一職。

    常知縣還未認得傅氏一家人時就曾贊嘆道:朝中官吏成百上千,只有這傅滿倉以末流小吏的身份,在朝庭邸報上一連出現過兩次,還俱是受到皇帝親自嘉獎,真是古來鮮矣。

    要知道建朝初年時,因為多年戰亂人才凋零,朝廷頒下詔書,士子可以由鄉間名宦大紳舉薦入仕。可誰知以平民、以秀才入仕要吃多少辛苦,受多少驚怕,與朝廷出多少心力才有止盡?到頭來小有過犯,輕則充軍重則刑戮,善終者十之二三耳。有大儒曾嘆曰:其時士大夫無負國家,國家負天下士大夫多矣。

    一晃本朝已經建立百余年,吏部取士就是非兩榜進士出身不選,恩蔭舉薦出身的官宦是少之又少。這傅滿倉能在廣州官場穩占一席之地,還得皇上稱許,足見此人長袖善舞本事不凡。

    杜氏刻意仔細端量眼前這一對妯娌,見那傅大的妻子呂氏在自己旁邊陪坐,雖然言語間乏味可陳,好在人還算老實。她自是不知昨晚呂氏連番受打擊,要不是家里還有宴席和賓客,早就撂挑子回房歇著去了。

    那傅二的妻子宋氏面目溫和舉止爽利,卻看得出來是個精明干練的人物。杜氏耳尖,聽宋氏說話時的竟帶了些京中口音。又細瞧她身上穿的頭上戴的,無一不是精貴之物。一時間心下又驚疑不定,這宋氏怕不只是一個末流巡檢之妻那樣簡單。

    外間傳來一陣鶯聲燕語,傅老孺人忙將人喚了進來,卻是傅家并幾個親戚家的女孩兒。這行女孩兒有五六個,看歲數都差不多大小,水蔥一樣地排開叫人養眼得很,杜氏卻一眼看到了站在末尾的一個。

    那女孩兒生得極好,看上去還沒有及笄身量卻頗高。穿了一件玫瑰紫西番蓮花紋的云錦長衣,發上梳了雙環髻,別了一對小巧的赤金累絲鑲嵌紅綠寶石帶環。這身裝扮富貴大氣,頗合今天這種熱鬧的場合,即便宮里也是去得的。何況小姑娘品貌端莊行禮如儀,就連苛刻如她一時也挑不住什么錯處。

    在座的諸位夫人都是人尖子,誰家沒有個少年慕艾的兒子或是侄子,杜氏已經聽見坐在自己下首的縣丞夫人在悄悄地向人打聽,那穿玫瑰紫云錦長衣的是哪家的姑娘?

    傅老孺人雖出身鄉下,卻也不是一味蠻纏,也知道些人故,將那些女孩一一介紹過來。這是長房嫡女蘭香……,這是二房嫡女百善……,這是傅氏族長之幼女綠梅……

    杜氏看著那穿了玫瑰紫云錦長衣的姑娘微微一笑,如行云流水一般朝眾人行過禮后,就規規矩矩地站在了宋氏身邊,神情嫻雅不驕不躁。宋氏也只是笑著幫那姑娘撫平了一下衣裙上的細褶之后,就端坐在椅子上繼續吃起茶來。

    門口有仆婦稟報,說府里大公子帶了幾位同窗來為老孺人賀壽。幾個女孩正要回避,杜氏卻是心中一動,笑道:“都是通家之好,不用如此刻意,叫孩子們進來就是了!”此間以她品級為尊,自是她說了算數。

    門簾一掀,幾個年輕的士子魚貫而入,想是沒料到屋內還有年輕姑娘在,士子們都趕忙低頭行禮。傅家大公子傅念祖心想,真是太冒失了,誰曾想幾個妹妹都在此處。一抬頭卻見母親呂氏不錯眼地盯著身邊的幾位同窗細瞧。他本就是心思通透之人,立時明白了妹妹們不回避的真正原由。

    這幾個與自己交好的同窗都是學里的佼佼者,若是有一兩位與妹妹們有緣份,那豈不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事!打定主意后,傅念祖干脆站在一旁細細地介紹起各位才俊的姓名。這位是王士俊,諸城人。這位是常柏,直隸人。這位是高誠,臨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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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位士子臉面漲得通紅,卻多少明白了在座夫人們的小心思,有那膽大的就借抬頭之際將屋內幾個小姑娘掃了幾眼。

    杜氏借著喝茶之際,看見那宋氏也在細細打量士子們,這種目光她太熟悉了,家有初初長成女兒的母親常常帶著這種挑剔的目光,去審視那些可能的女婿人選。當她看見宋氏的眼睛再一次掃向廳中那位身穿藏藍綢袍的士子時,嘴邊的笑意更深了。

    吃完酒宴又在傅家歇息了一會后,杜氏一回到后院就吩咐人去請老爺過來。不想前院卻有客,直等得要掌燈了,常知縣才半醉歸來。常知縣和杜氏感情甚篤,有什么大事都會商量一下才做決定。見仆從一連催促了幾遍,心知必有大事,等客人一走立馬就回了內院。

    杜氏一把扯住丈夫道:“你且將那傅家二老爺的事再與我細細說來,要是有傅二太太當姑娘時或是幾年前的消息更好不過!”

    常知縣駭然失聲道:“你怎生認得那宋氏?”

    杜氏目光微動,“連你都知曉這內宅婦人的姓氏,這宋氏果然是有根底的人,我看她就與尋常婦人不同,快些與我說來!”

    常知縣不由失笑,妻子一向穩重難得有如此急躁的時候,“今天我在前院招待的客人就是那位京中的來使,他與我兄長有同科之誼。臨走時特地前來提點我一句,說那宋氏實是京中鄭家老夫人嫡親的姪女,這傅家我們只可交好不能得罪!”

    杜氏先時有些茫然,遂即倒抽一口涼氣,“京中鄭家,難不成是壽寧侯府的那個鄭家,鄭老夫人那不就是侯夫人……”

    常知縣得意地一捋胡須道:“那位大人說他出京時,受了鄭家人的請托。所以他臨走時才特地來我處逗留,一是將這宋氏的身份知會與我,二是托備我幫忙照拂傅氏一家!”

    杜氏點點頭,隨即大喜道:“這真是巧都不能再巧的事情,今天我瞧中了一位姑娘,歲數、樣貌、脾性哪里都齊全,堪與我兒匹配!”常知縣難得看見妻子如此直白地夸贊人,心中一動道:“莫非是那傅二爺和宋氏的女兒?”

    杜氏點點頭有抿了一口茶道:“你是沒瞧見,一般大的五六個姑娘一起進來,我一眼就瞧中了她。那份穩重、那份儀態、那份氣度,簡直說不完的好。”

    想到傅家大公子帶進那幾個士子時,旁邊的姑娘都忍不住含羞帶躁,卻又想細細打量一番,只好拿了手中的帕子或是披帛半遮半掩地偷看。只有這位百善姑娘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雙眸清亮地看別人,也不避不閃地任別人看,自始自終都是脊背挺直不驕不躁,叫人心里愛煞!

    常知縣沉吟了一下,“這姑娘縱有百般好,也要先問一下孩兒的意愿,須知強扭的瓜不甜!”杜氏正要答話,卻聽門外婢女稟報大公子回來了。門簾子一掀,一個氣質儒雅身穿藏藍綢袍的年青人走了進來,卻是在傅家以尋常士子身份現身過一次的直隸府士子常柏。

    杜氏驕傲地看著兒子,正當十八歲的好年華,直隸府的縣試、府試、院試三場比試的頭名案首,有好事者還給他取了個綽號叫“常三元”。

    常柏卻并不知足,而是隱藏身份到青州書院與那些寒門士子一同繼續求學。常柏今年已準備下場參加鄉試了,有大儒品評過他的文章,說他文章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道理精深練達,解元之位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知兒莫若母,杜氏陡然間看到兒子耳尖通紅,心下已經了然他前來所謂何事。干脆直言道:“正與你父說起你的親事,雖然學業為重,但是男兒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都是頂重要的事情!”

    這下常柏終于失了鎮定,面色漲紅吭吭哧哧地問道:“不知是哪家閨秀?”

    杜氏故意逗他:“我看那傅家長房的蘭香姑娘還不錯!”

    常柏一甩袖子怒道:“那般做作扭捏的女子怎堪為我良配!我看那位……那位百善姑娘行事大方端然芳華,還算不錯!”

    常知縣哈哈大笑,“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見真是親娘倆,竟然看中了同一人。可惜昨日我有事,不然定要好生瞧瞧是何等女子幸得我兒青眼!”

    杜氏昔年不是沒相看過別家的女兒,總是這樣那樣的不足。原來是緣分未到,誰曾想在小小的高柳傅家,兩母子同時相中了遠道而來的傅百善,想起那姑娘俊眉修眼顧盼神飛的好模樣,心下不由更是滿意三分。